意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金色花》感受性阅读

　　感受《纸船》，可以发现冰心善于把母爱深广的情感埋藏在饱和而清新的文字中，而文坛泰斗泰戈尔却善于在内敛的文字中去捕捉母爱中那种深入骨髓的情感内核。
　　在《金色花》中，作者由“假如我是一朵金色花”开篇，一直想象到篇尾，赏读时没有空洞之嫌，反倒意味无穷，正如黑格尔所说：“诗是心灵创造的新世界”。
　　在这篇短文中，泰戈尔完全用一颗童心创造了一个想象的真实世界。一个孩子把自己无边的想象浓缩为一朵金色花，为了好玩，长在树的高枝上，笑嘻嘻地在空中摇摆，又在新叶上跳舞，孩子这种大胆的想象和好奇超出了成人功利世界的意料之外，正如周国平先生所说：“在孩子眼里，世界充满着谜语。”面对这么完美无缺的天真与纯洁无暇的可爱，谁都不忍心去伤害，在阅读视野里追忆，我们也总能感到这么美好的儿童体验曾在自己心中某个角落栖息过，它仿佛已经远去又仿佛还留在心底。儿童天性既是完美的，但又是脆弱的，这就注定了它是需要保护的。于是变成金色花的“我”在担心，妈妈你会认识我吗。一方面“我”在自己构筑的自由王国、童真世界里随意嬉戏，另一方面我又在想象的世界里虚拟着妈妈焦急的神情。这里在行为层面不受约束的自由里，“我”却在心灵深处渴望妈妈牵挂的约束，不愿自己的自由完全脱离妈妈的牵挂和关爱。这里孩子的行为与情感有着表层的错位，但其情感的内核却给人一种惊喜。
　　孩子最原始的天性似乎天然地与母性的发现息息相通。于是在孩子想象的世界里，妈妈一定会叫道“孩子，你在哪里呀？”这个事实是孩子虚拟的，但这种情感的产生却是真实的。当找不到自己疼爱的孩子时，有哪个妈妈不会发出这样的询问呢？而此时的孩子更是充满了内心情感的喜悦，他知道妈妈在焦急找他，也正是在此时，孩子骨子里那需要被重视被关注的天性极大地得到了满足。于是他与妈妈捉迷藏似地暗暗匿笑却一声不吭。接着，“我”继续在妈妈做祷告时散发出花香，却不让妈妈知道这是从“我”身上发出的。这里妈妈的祈祷也许是一种宗教信仰，也许是为了担忧孩子而作的平安祷告。但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一定是贪玩忘了时间，虽然着急但她却不急于到处找遍，心理的着急与暂时不去寻找表层是矛盾的，但在这一矛盾行为中却把孩子这种忘我贪玩的天性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而孩子也似乎与母性的理解有着心有灵犀的相通，他调皮而有意地把自己小小的影子投在了妈妈读书的书页上。提醒她别忘了自己但又不要轻易发现自己。而妈妈此时读书的专注也许暂时忘却了对孩子顽皮的牵挂，此时孩子又天真担心起妈妈，她会不会猜不出自己是她的孩子呢。当黄昏降临的时候，妈妈拿着灯找遍了孩子应该去的所有角落，最后甚至找到了牛棚，可见妈妈急得很呀！而也正在此时，孩子那游戏的心态已经完全达到饱和与满足时，忽然他异想天开地落到了地上，给妈妈一个天大的惊喜，并要妈妈给她讲故事来满足他另一个需要。妈妈此时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喜悦的感情显然到了及至，但她却嗔怪起自己的孩子是个坏孩子，并责问他到哪里去了。而此时，面对妈妈的责问，孩子唯一说的一句话却是“妈妈，我不告诉你。”言语的不告诉，也许并不是不想告诉，而是通过彼此行为的对立达到了言语的深层理解，深深的理解已经在不用告诉中无形告诉了，或者说不告诉已经消失在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高度理解中了。综观全文，孩子一方面在行为上要和妈妈捉迷藏，另一方面他在潜意识里又不想让妈妈过分为自己担心。一方面孩子骨子里有着被妈妈发现关注的需要，另一方面他又在顽皮的逃离中做着爱的游戏。可以说，孩子出乎意料的行为艺术和孩子的天性，是在妈妈与孩子之间相互预料与情感的内在互动中，构成了表面矛盾却深沉的和谐与统一。
　　这里孩子得到妈妈的爱完全是发生在精神层面的，而妈妈母性的产生也完全发生在自我意识层面，她没有在现实的事实中生发。可以说这是泰戈尔对孩子天性发现与母性发现高层次的挖掘。他让我们看到在孩子看似简单矛盾的行为里却潜藏着深沉的情感表达方式，而母性的深层表现也正是在孩子矛盾行为的背后，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理解中得到了充分呈现的。应该说文中孩子与妈妈的行为一直处在若即若离的状态中，孩子也总是穿梭在一隐一现的游戏状态中。但正是这种隐现相间的游戏行为，深深构起了母子中最纯洁的那一份情感。它既让孩子的天性充分得到展现，同时他又让母性中怜爱的意念得以完整的舒展。文章也正是在孩子出乎意料的一举一动，以及孩子与妈妈貌离神合的话语中，一步步充分地张扬出孩子的天性与母性的产生的。文章深深打动我们的也正是在一切都没有在现实发生的想象世界里，孩子需要被爱的天性，以及母性中由孩子激发所生成的原始母爱，达成了高纯度的结合和互动，也正是它的美好体验没有在现实世界中得到这样充分的呈现，而只是在我们意识领域内悄悄发生过。于是在想象的真实里与现实的失落里，它让我们内心感动的体验显得无以复加。
　　有人说人的成长是以牺牲儿童的天性为代价的。确实，人的成长总是在猝不及防的灾难面前一夜之间长大的。儿童这种最原始的美好情素在成长的道路上能停留的时间有多久呢？外在世界的困扰与伤害总是在孩子成长的道路上成正比地出现。于是这种最朴素而又最纯洁的情感便一天天在我们成长的世界里成为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美好的神话。